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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試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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禮部尚書回到官署, 還在生氣, 便聽門吏說道:“方禦史的信到了。”

“哦?”他回頭說, “這麽早?”

門吏:“是, 大早就送過來了。”

“拿來!”禮部尚書心情愉悅,“送我屋裏來!”

何必與王聲遠那老家夥生氣?他可真是。

禮部尚書對著身邊人大笑道:“看看, 方禦史如此勤快, 筆耕不輟、虛心向學。這堅持了這麽久,還在分析科舉試題。非我禮部中人還有此等毅力,我禮部官員豈可松懈?哦對了,待會兒再差人去問問考題事宜, 這科考選題究竟定了沒有?之前就說快了快了,老夫等了這麽久,還不見他的快了真快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一官員走過來,正巧聽到,便插話說:“下官聽聞,臺院那邊的考核,方禦史也過了。”

“哦?”禮部尚書點頭說,“自然, 他這樣的勤勉之輩,頭腦又聰慧,只要想做, 哪裏做不出來的道理?區區臺院考核,自然不在話下。”

幾人去到屋裏,關上房門, 點炭取暖。

因為門吏照著禮部尚書先前叮囑過的事情,把信送去盧戈陽那裏。片刻後,盧戈陽將信封送了過來。

禮部尚書見開口處已被打開,笑道:“你看過了?”

盧戈陽點頭:“是。”

禮部尚書:“那你覺得他寫得怎麽樣?”

盧戈陽:“自然無可挑剔。下官不敢相比。”

“你也不要妄自菲薄,尚是年紀輕輕,將來自是前途無量。只要不疏於公務,禮部不會偏待你的。”禮部尚書笑道,“哎呀,我都未曾聽你提起過你二人相熟。既然同在水東縣求學,那想必關系是不錯的。”

盧戈陽沒有答話。

禮部尚書:“好了,你先回去做事吧。”

盧戈陽聽命退下。

禮部尚書看了一遍,就開始去翻自己桌上的公務。

大約到了中午,早上去問話的人跑了回來。

“高尚書,國子監那邊說試題已經初步擬出來了,現在幾位官員都在,想請您過去看看。”

禮部尚書起身,吩咐道:“好。你去叫侍郎與我一起過去。再選一位官員出來,若題目要修改,最好是盡快商定。再派人去通知吏部,叫他們也選好人過去商議。”

禮部眾人帶上東西,便去了幾位出卷官所在的住所。

吏部的人也已得到通知,很快便各方到齊。

門窗緊閉,閑雜人等一律退下。

禮部尚書坐在中間主持大局,見此宣布道:“那就……看卷吧。”

一人將桌面清理幹凈。另一官員抱著試卷過來,小心放到桌上。

他們擬出多道題目,最後要由幾位負責主持事宜的官員商議決定,再去找陛下請示。有時陛下也會親自出題。

禮部尚書將衣袖往上撩起一些,說道:“好,我來看看。”

對方將卷子中的一張兩手遞到他手中,隨後退到一旁,開始講解道:“此乃明經科,貼經卷……”

明經科的目題要簡單得多的,熟讀經義註疏,就極可能過試。

明經科先考帖經,每經十帖,每帖三言,通六帖即為合格1引。再是墨義考十條,同樣六條為通。再是時務策三條,過兩條為通。

最後由各自成績,將及第者分為四等,分別授予官職。

明經科的題目並沒有太大差錯,幾人過目後細語了幾句,覺得可以。暫時放到一旁,再做定論。如無意外,今日應對可以定下。

隨後是諸史科,主考史料。每史問大義百條,策三條。這題由門下省的官員過目。

再有是明算、明法、明字等科目。

這些科目平時參考的士子人數並不多,招錄的考子人數也不多,大多為選拔專門人才。

將這幾門科目看完,天色已經快晚了。禮部尚書上了年紀,覺得有些疲憊。

初初過目一遍,要全部定下還需覆議。科考一事真是勞心勞力。

最後是進士科的試題,也是每年科考的著重之處。

進士科明年中考的考子,不及明經科十中之一,最為士子青睞推崇。

進士科及第,對有心氣的考子來說,也是極為重要的事情。

常有道:“縉紳雖位極人臣,不由進士者終為不美。”、“進士為華林首選……故忠賢雋彥蘊才敏行者鹹出於是。”

那是門面,是證明,是輝煌。

所以許多官宦子弟,也盯著進士的科選,也所以,光輝後面盡是齷齪。

禮部尚書深吸一口氣,示意他們將進士科科目的題目呈上來。

官員說了一天,嗓子已不舒服。咳了一聲,解釋道:“此卷是經義,我等幾位難以決定,選出了許多道題,還請高尚書定論。”

他拿起卷子仔細查看。

看到開頭的時候,還是一副鄭而重之的模樣,也未發現什麽奇怪之處。可越到後面,那違和感便越中。

旁邊的禮部侍郎手用力一扯,險些將卷子撕破,放下卷子窺覷長官的臉色。

禮部尚書放下紙張,冷冷問道:“策論題呢?”

“哦,在這裏。”

官員又將策論的卷子拿給他。

禮部尚書劈手奪過。

眾官員微有詫異,但看題目並未覺得哪裏不妥,不明白他怎麽這幅反應。

禮部尚書越看,臉色便越白,到後面根本聽不見身邊人在說什麽,拿卷子的手都在顫抖。

“高尚書?”

“高尚書?高尚書您可是身體不適?”

“高尚書?”

眾官員小聲喊他,被他褪去血色的蒼白面容給嚇到了。

“啊!”禮部尚書將東西往地上一擲,胸膛劇烈起伏,急促呼吸,顯然是氣急。他狠狠掃了在座幾人一眼,未做解釋,直接摔門而出。

“高尚書!高尚書您去哪裏?!”

“高尚書!今日的題目還沒看完呢!”

被落在原地的官員面露不解,想要跟上。

“怎麽這樣?這是什麽了?”

禮部侍郎匆忙拉起衣擺跟上。

“都別跟過來!”禮部尚書回頭,嘴唇蠕動。想要說什麽,最後還是忍了下去,生硬道:“諸位先請回吧。至於本次考題,我會再同陛下商議。”

禮部侍郎回身,朝幾位官員抱拳致歉。

等人走遠,議論聲才響起來。

眾人都有些不滿。

“這是什麽意思?戲耍我等?”

“怎麽好好的就生氣了?這題目莫不是有問題?”

“我看過了,沒哪裏有問題啊,也沒哪裏指桑罵槐,都是尋常的題目。”

“難道是高尚書多想了?”

“我自與高尚書認識以來,就沒見過他這樣生氣的樣子……”

禮部尚書一路衣袖帶風,沖回禮部。下官過來問好,被他一把制止推開。

氣勢凜然,周身殺氣騰騰,禮部上下見之皆是愕然,往來告知,不要去驚擾尚書。

高尚書攢眉苦思,進了自己房間,就在櫃子同桌上粗暴地翻找東西。

“把方拭非送來的題目全給我找出來!”

禮部侍郎知道他的意思,已經在平常會存放的地方進行搜尋。

片刻後,兩人對著一桌的信函進行拆封。

看過大半後,已是確定。

不錯,的確是這樣。

大半的題目都與方拭非寫來的重合。有些題目前邊的措詞用句提問都一模一樣,光靠猜題是不可能猜到這地步的,顯然是有人漏題。

禮部尚書仰起頭,想讓自己翻滾的情緒落下去,可惜怎麽也壓不住,就像燒開水的蓋子,嘣嘣地往上彈跳。

他現在心頭的火,就跟那冒出來的白煙一樣,能將人燙死。

“好啊好啊!”禮部尚書用力抽吸鼻子,臉上表情似哭似笑,將東西揮到地上,再是用力踩了兩腳。

“我真當他是與我示好,放屁!他是在說我禮部有人舞弊!舞弊,他們哪來的那麽大膽子啊?你說,你說。方拭非給我寫信的時候,才是入秋!入秋之時他們就能放出這套題目。我真是……我真是——”禮部尚書抓著侍郎的手指微微發力,咬牙切齒。多年才學底蘊卻讓他找不出一個文明的詞語來宣洩自己的情緒。

“去特娘的!這群老賊!”

還是罵人可以。

侍郎:“高尚書息怒。”

尚書:“腌臜潑才!”

侍郎接說:“蠅蚋?”

“啊……”禮部尚書擡手捂住額頭,脫力坐到位置上。

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。

一是為自己手下人膽大妄為出售考題而氣氛,二是為方拭非欺騙了感情所心痛,三是為自己醜態被他人所覺卻未曾會意而羞恥,四是……四是被王聲遠那老賊嘲笑說中實不甘心!

實在是,想殺人了!

禮部尚書用力抹了把臉,然後深吸一口氣,目中閃過一絲冷意。

“你,去把往年科考出題官員的名冊給我,再將往年學子的答卷也拿給我。通通拿給我。”

“高尚書?”

“先容我看看。”禮部尚書說,“此事不要聲張。秘密找不相幹的官員,重新擬定題目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唔……”禮部尚書委委屈屈地坐在椅子上,說道:“我禮部有哪裏不好嘛。”

“是,自然。”禮部侍郎安慰說,“自然是比臺院那種地方好很多的。只是,羈鳥戀舊林,池魚思故淵吧,那裏畢竟是他呆過的地方。”

禮部尚書揮手,示意他先下去。

他需要冷靜冷靜。

過了兩日,禮部尚書還在為這事頭疼。

他簡直不敢去想,可偏偏他身為一部尚書,每時每刻都要想著這件事。對一老人來說,如此煎熬,簡直是種酷刑。

於是他強行讓自己不去想方拭非,這還是可以的。

正是此時,門吏興沖沖地進來道:“方禦史又送信來了!”

禮部尚書眼睛一瞪,心中痛楚湧上心頭,唇角向下壓去,惡狠狠看向傳信之人。

門吏不明所以,就見禮部尚書大步沖過來,從他手裏將信抽走,然後就想奔出去。

走到一半瞇起眼睛停住,一個回身,沈聲道:“去給盧戈陽給我叫來。”

門吏聽命。

盧戈陽聽得門吏描述,以為方拭非在信中暗暗檢舉了自己,滿是局促地來到尚書面前,喊道:“高尚書,您找下官有事?”

“你!”禮部尚書把一封信拍到盧戈陽胸口,“將這東西還給方拭非,要他以後不要再來了,禮部不歡迎他!”

盧戈陽拿著信茫然站著,不知所措。

禮部尚書兇道:“給他的時候,記得不要客氣。要這樣,這樣,砸到他的臉上,明白嗎?!”

盧戈陽睜著大眼,楞楞看著他。整個表情每個細節都在寫著他不知道。

禮部尚書氣不打一處來,又從他手裏把信拿回來,給他示範。

“就這樣正面,把信砸到他的臉上,羞辱他,讓他以後不要再來了!這樣打還不知道嗎?”他不滿道,“我說你聽見了沒有?這樣傻楞著做什麽?激靈點吧小子,不然叫人騙了都不知道怎麽回事!”

盧戈陽轉動著眼珠,飛向禮部尚書身後的侍郎。

禮部侍郎激動搖著自己的雙手,示意他不要多話,趕緊把東西拿了走人。

盧戈陽收回目光,試探道:“明白?”

“去!”禮部尚書朝他逼近一步,“現在就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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